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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国涌| 民国的党

2017-04-21 傅国涌 国语2017

   

党同伐异、结党营私、君子不党……透过这些古老的成语,我们不难想见在漫长的农业帝国中,“党”并不是什么褒义词,在繁体字中“党”尚“黑”,世人忌讳分门结党,“死党”、“朋党”也不是什么好词。老派共产党人李锐先生晚年念兹在兹的就是把“党”搞清楚,几乎逢人便说。自19世纪以来,党派逐渐在古老中国兴起,开始各显神通,1912年民国初创,一夜之间冒出数百个政治党派。尤其是进入1920年代,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和中国国民党的改组,党成为时代的重心,可以说,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决定了古老民族的方向,一部中国政治史几乎成了国共两党史。特别是1949年尘埃落定之后,党代替一切,覆盖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,党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矣。



 

    蔡鸿源、徐友春主编的《民国会社党派大辞典》(黄山书社2012年)收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政治党派,可以窥见那个时代会社党派竞相争妍的风景。有些政党真可谓昙花一现,1923年,留学美国的北大“五四”学生康白情痛感中国内忧外患、既无中心思想又无中心人物,与康纪鸿等留美学生筹组新中国党,提出“发扬中国特性,融会泰西文明”的新中国主义,制定了政治上主张国权统一、国民自治、四权分立(三权之外加劳工),经济上主张差别生产、中庸分配、惠侨保商,社会上主张文化奖励、劳工保护、男女平等的党纲。显然,这些主张中不难看到“少年中国学会”早年的理想色彩,康等都是少中会员。

 

       辞典中的许多党名都是我们今日所陌生的,比如中国中和党、中国少年劳动党、中国大同党、中国公利党、中国民生共和党、中国民主自由大同盟、中国国民自由党、中国民主合众党、中国农工党、中国民主急进党、中国农民自由党、中国劳工党、中国和平党、中国革命共产党、中国急进党等。其实,光是一个中国国民党就是党内有党、党内有派,先后出现过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、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、生产人民党、中华民族革命同盟、中国国民党改组同志会、中国国民党再造派、中国国民党忠实同志会、中国国民党革命同志会、中国国民党革命青年团、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等组织,说它山头林立、派系众多当然可以,但也未尝不可以从另外的角度来观察。深受苏俄建党模式影响的国、共两党,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反复较量,最终以海峡两岸的对峙暂告一段落。那些选择中间道路的党派则分别归向两岸,或消失在历史的烽火硝烟当中。

 

      1947年6月21日,中国洪门自治党、中国民生共和党、中国国民自由党等三党在上海联合组成中间党联盟,提出的政纲包括:要求国家秩序,实现和平统一;要求政治进步,实现多党的政党政治;要求民生安定、确立适应国情的经济制度;要求国际合作,建立平等、互惠、友好的国际关系,并采取主动的外交政策。与大多数主张中间道路的党派一样,中间党联盟也消失在急剧的大变动前夜。

 

    农学家董时进先生1946年倡建的中国农民党,宗旨为“维护农人之利益,促进农业与工业及农村与城市之间平衡发展,并实现以农业及农村为基本之现代化的民主法治中国”。1949年春末,未受邀请的董先生从香港北上,在天津码头一上岸,随身行李即受到严密检查,连一张纸片都不放过。本来他们到北平的目标是寻求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的机会,中共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在北京饭店接见了他,当面拒绝了中国农民党参政的意愿。李表示,农民党没有发展的可能,“假使我们要走真正农民的路线,那么农民会加入共产党,不会加入农民党。”并指出董的言论对中共不够友好,当场翻出他的两篇文章来,把段落指给他看。最后李劝告他,“农民党最好是结束,不必搞政治,专门搞技术,从事生产建设的工作。”叫他回去和同人商量一下,他回答已在考虑这个问题,“我们这般人原本不是搞政治的,只要政治上了正轨,民主实现了,大家可以安居乐业,我们宁愿下乡种田或干技术工作。”李表示,虽然不能承认中国农民党,但认为他们都是一些好人,不是坏人,仍然愿意招待他们。当年6月,中国农民党发表声明,宣布停止党务活动,董时进计划养蜜蜂为业,不久即因上书毛泽东劝阻土改政策而被重庆公安局找去谈话,最后他选择了出走香港。那些因邀参加新政协的民主党派,毛泽东一度觉得太多了,会后想整合成民盟、民革、民建三个,后来因故没有实行,他便顺水推舟说了一句:“既然开销差不多,为何不多挂几个招牌,看来也火热。”这是民盟副秘书长周鲸文《风暴十年》中的回忆。  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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